第十八章 心绪乱

三日后。

慕容黎在亲卫方夜萧然的护卫下,摆宴醉仙楼,邀沐莬一醉。


【资料图】

醉仙楼不愧为瑶光第一酒楼,不仅气派豪华,摆出的筵席简直是饕鬄盛宴,满满一桌子招牌美食,足够十几人的分量。

只不过上桌的,只能是慕容黎和沐莬。

“沐莬,伤可好些了?”

“慕容不必挂念,得太医院赐药,已然好了。”

沐莬的嗓子已经完全康复,倒是慕容黎,脸色微微苍白,似乎是为了救沐莬,被人挟持后受惊犯了病。

这让沐莬不免自责:“那日我鲁莽行事,害慕容深陷囹圄,本来该我向慕容赔罪的,倒让慕容为此破费。”

“世子也是为了本王才入了虎穴。”慕容黎轻轻咳了咳,“这一顿是醉仙楼赔罪之宴,他们东家后来知道那日出事的都是贵人,总觉得是他们自己识人不明,才发生那等惊险之事。”

沐莬:“酒楼开门,自然是接待四方来客,没有调查人底细才让吃饭的道理,这事儿怪不到酒楼东家。”

慕容黎微微点头:“本王也是这般说的,不过东家执意有这顿盛宴,盛情难却。”

“那就不能辜负了此番心意。”沐莬夹起菜肴,添到慕容黎碗中,“慕容以万金之躯替我挡灾,可论报答之类的话太过生分,我借花献佛,先饮一盅。”

他倒满了酒,一口饮下,可能及冠之龄饮酒不多,呛了满口辛辣。

不免尴尬笑道:“在北冥的时候,王兄监督,喝得少。”

惹得慕容黎微微一笑:“世子初尝各中酒味,当浅酌,慢饮。”

随意嫣然一顾,便倾尽了沐莬所有繁华,他如痴如醉,看着慕容黎,忍不住赞叹:“有慕容冠绝四方,天下何人配红衣。”

随即又倒满了酒,递给慕容黎一盅,“此生我有幸遇之,见之,随之。陪君一席酒,岂不羡醉中仙。”

“自不推辞。”慕容黎接过酒盅,浅浅一饮。

他或许知沐莬话中意,却不解释不反驳。

饮下酒,示意沐莬用膳,缓缓道:“贼人猖狂,竟在天子脚下掳掠世子,伤世子金贵之躯,已然公然挑衅我瑶光王权。本王已下令,必要将此人捉拿,斩首示众。”

“那人不是……慕容心念之人吗?”沐莬怔了怔,慕容黎要斩首那人,多少是慰藉他,和他受伤有关,毕竟他北冥世子的身份不容在瑶光有伤。

但慕容黎从始至终是想抓了人剥离妖的灵魂,还应了北冥的国书之求,要与他一同修习神荼秘术。

突然要斩杀,实在匪夷所思。

“王子犯法,与庶民同罪。”慕容黎看出沐莬有此疑问,冷静道,“瑶光历来刑法严明,不因任何人藏私特权。何况他已然为妖,本王也曾有心纵容,给了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,奈何伊人不珍惜,再次挑衅本王威信,又伤及世子,国法不容,只能诛杀。”

慕容黎容貌中的些许柔和,隐约可见那深沉如海的眸子。

沐莬神色一动,这就是站在高处,俯瞰尘世,执掌着生杀予夺的王者。

帝王无情,不因任何人存一丝温暖,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
他突然有一丝迷惑,这样冷的温情是自己想要的吗?

“世子为我瑶光上宾,此事也是给世子,给北冥的馈赠之礼。”慕容黎只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盅,“我听说,在北冥,诛杀此等上乘妖物,犹如夺得一等军功。”

沐莬点头:“若是普通人,可封侯拜相,食一邑之禄。”

慕容黎嘴角挂起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:“沐莬,你立此功,你的王兄便会认为你真的长大了。”

世子虽然地位尊贵,但绣花枕头无人真心臣服,若斩得妖物,夺得军功,才是真正立了威信,拿了实权,才算长大了可独当一面。

沐莬胸中澎湃,喜悦之情自不必说:“慕容若有令,我自当全力一搏,斩杀妖孽,给瑶光太平。”

“方夜,萧然,你二人即刻听从沐莬的安排,协助沐莬诛杀妖物。”慕容黎淡淡下令。

“是,王上。”二人应从。

“难得痛快,慕容,陪我一场不醉不归,可好?”沐莬眼中灼灼其华,渴望之情溢于表。

“自当如此。”

慕容黎的笑,夺人心魄。

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
“遇之,见之,随之。陪君一席酒,岂不羡醉中仙?”

酒浆如血。

巽泽话说得极轻,没有丝毫感情,入骨的寒意弥散开来。

慢慢的,他把酒浆灌入喉中,嘴角一抹殷红,挑起了一个讥诮的笑容。

“走了吗?”他问西风。

慕容黎的酒宴摆在二楼,他坐在三楼喝酒,瓶瓶罐罐加起来,灌了十几坛,仍旧没有一丝醉意。

“走了,那位世子酒量浅,醉倒在王上身上,方夜和萧然搀扶下楼,与王上同乘一车。”西风坐到巽泽身边,扶着酒坛,“阁主,如此喝酒伤及脾胃,终归不妥。”

“你可见本阁主醉过?”巽泽把西风的手挪开,又一口灌下。

虽然南风不在了,但玉衡黎泽阁弟子,人人可为南风,可开导郡主,可陪郡主醉酒,可为郡主赴死。

慕容黎一国之主,为了利国利民,如今日这般的应酬往后只多不会少,杀又杀不得,也难怪郡主不痛快。

西风见不得巽泽这样,突然抢过巽泽手中的酒坛,一口灌尽,顺便把桌上剩余的酒给倒了,淡然道:“没酒了,属下今日带的银两只够这些酒钱,实在添不了多的。”

巽泽的手空空如也,抬眸打量着西风,这个一直如魏晋名士般谦谦书卷的公子,竟然学了南风,会倒他的酒?

“西风,我一直觉得某些方面,你像慕容黎。”

不知有意还是无意,巽泽说的是慕容黎,不是阿黎。

他大笑,“现在我才发现,你还是玉衡那窝彪悍的子民。”

“承郡主夸奖。”西风也笑了起来,“那么郡主今日不高兴的缘由,可需要用彪悍的手段解决?”

巽泽心中不快即刻烟消云散,饶有兴致道:“什么彪悍的手段?”

西风:“郡主可是忘了,当年在炎阳殿有过一令,若有觊觎黎阁主的,可直接剁掉,管他什么天王老子。”

炎阳殿,又是五年未去了。

巽泽挑起一个空盏,转悠着:“小白兔而已,何必大动干戈。”

西风叹息:“郡主当年对待天权那位可没有如今这种迟疑。”

西风话里有话,巽泽笑道:“你们可是喜欢当年恣意的我?”

西风:“是,玉衡的郡主,向来应该要活得随性,活得洒脱。”

而不是像如今这般,在一人之下,无权无势,还受着不分青红皂白的诽谤,要藏着躲着。

巽泽本是他们玉衡的神,玉衡的王,在玉衡说一不二,何以憋屈如此,事事顾虑。

“瑶光确实不比玉衡自在。”巽泽半眯着眼睛,“只要你们愿意,我永远会是你们的郡主,没人能改变。”

他坚定的眼神让西风心中一宽:“属下明白。”

玉衡人承认的从来都只有一位郡主,也只有一位阁主。

手中的酒盏,空空如也。

巽泽突然想起南风,心中一阵哽咽。

这酒,不饮也罢。

所谓千杯不醉,也不过是表象,急酒易醉,他灌下去的十几壶此刻酒劲才上来,站起来的时候已然漂浮。

“那年取龙城之行,你曾替阿黎布局了一人,我要你把他找来,就说他还欠我一顿酒。”

他微闭的双眸睁开,静静的看着西风:“我醉了,借你一靠。”

……

西风心下一慌,手忙脚乱之际,巽泽的手已搭在他肩上,靠住了他。

“郡……郡主。”

忙搂稳巽泽,一阵炙热的气息扑面腾来,西风已不知如何是好。

该死,郡主那迷人的魅惑气息。

西风手心满是冷汗,一手扶稳桌角,似乎这个简单的动作,都让他耗尽了力气。

焦急道:“郡主,我……送你回宫?”

“不回。”巽泽闭着眼睛,醉意更甚,“带我去看看,那几个死人。”

“好。”

西风深吸一口气,抱紧巽泽,施展轻功,直接飞跃出醉仙楼,在各种房顶瞬移穿梭。

他做事向来谨慎,郡主如今不能在瑶光露面,自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大道。

飞到了郊外,接过弟子牵来的马,西风才松下一口气,稳住巽泽同乘一骑,向书楼驰去。

三楼的厢房被推开,桌上一片狼藉,店小二愣了愣:“大约是走了。”

慕容黎皱了皱眉。

店小二忙笑道:“是一位白衣公子包下的厢房,要了十几坛美酒,也不许旁人打扰,倒是没看到其他客人。那白衣公子是书生模样,不曾想到竟能喝这么多……”

慕容黎打发小二离开,走到窗边。

木窗是打开的,一眼可看到暮色东沉的街面。

不知怎的,心里莫名难受。

庚辰见慕容黎不说话,解释道:“属下没有看错,确实是郡主在此饮酒……”

“罢了。”慕容黎沉下心中的失落,知道巽泽在此,中途折回,原是来接他一道回宫。

只是人走酒空,已醉过。

那一夜,巽泽未回宫。